第三十九章 还于旧都-《地球上的一百亿个夜晚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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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历史之门。

      “从无形到有形。”

      水蓼叹道:

      “人类比我们更深地理解了物质与空间彼此的关系和属性。”

      “物原本无始无终,但物认识到了自己的存在,那么开始与尽头也就同时诞生了。”,唇舌抬起了自己的身体,仔细地端详门内的星空,犹如井底观月,“他们毕竟都比我们生得更早,传闻也不尽然是假。”

      水蓼说:

      “如果是的话,那这就是一次寄生。”

      “可如果是寄生,那究竟是谁寄生了谁呢?”唇舌只道,“导师说,他们是合作的,共生的、共同的,罪犯。”

      回收的部队第一次显出了自己的身形。在丹宸号内只能看到被月光照亮的巨臂轻轻地推落了磁层永坍缩体。

    
  那凝结了一整个大火十三的精华便从门的边缘滑过,落入了束成一线的群星。李明都的双脚发痒,他往下一看,原是神经元自动机正如潮水般退去。它们一路出门来到了丹宸号的表面,组成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,接着控制丹宸号的引擎喷射出了等离子的光焰。

      数以千计的神经元自动机在蓝色的火团中被活活烧死。新生的自动机不以为那是它们的同伴,只是径直向前把它们的尸体做成了一层更厚实的膜。

      灰烬的薄膜像是仙女织就得羽衣飘荡在蓝色火焰的边缘。

      就这样,丹宸号再度发动了。

      遥山几微靠在被自动机覆盖了的舷窗边上,模糊地看到门的边缘正在越变越大。一个疑问突然跃入了他的脑中:

      “我们会去哪里?”

      “还能去哪里呢?”

      他转过头,看到的是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球。

      那是一个慌张又绝望的男人的眼睛。

      “还能去哪里呢!”

      遥山几微这才醒悟。所有理性的概率的计算在这一思考上只不过是真相的累赘。凭着感觉就已经能说出那一个答案,一个既是错误的、又是正确的答案。

      他们正在穿越大门。

      与其说是门,更像是井道。刻度,给时间留下的、以及给历史留下的刻度,就标记在像是竖井一样绵长的墙壁上。无数恒星的光点从门的尽头涌现,整个宇宙像是倒映在壶中的天地,围绕着定下的一颗恒星与八颗行星旋转。

      那颗有幸的恒星在遥远的天际逐渐变大。

      先是一个光点,然后是一个光斑,最后变成了灿烂不可直视的太阳。

      在古老的过去被叫做无上明星的漆黑的东西,就从太阳的尽头乘着眩目的朝阳升起,像是一片方形的阴影,运行在太空之环的边缘。

      在它的底下,就是阳光灿烂的海洋。

      海洋是蔚蓝色的。

      于是星星也是蔚蓝色的,像是一颗清丽的宝石。

      一个人类,不定型,还有恐龙,三叶虫、鸟以及其他一切已知的数不清的动物和植物,这全部的动物和植物所出生的、所成长的、以及要埋葬的地方。

      地球,正像是下弦月一样挂在眼前,将自己的全部袒露在了人类的、以及不定型的眼前。

      数万颗巨大的恒星在不定型的宫殿背后摇曳,卑微的褐色太阳匍匐在庄严的金色宫殿的脚底。

      导师站在刻着那些被遗忘的史诗的墙壁下,它也在看地球,它的影子落在了身前那个古老的历史中的不定型的身上。

      不断的有声音从逻辑与直觉的池水中升起,在它宽阔无比的意识里摇曳。

      “终于找到了。”

      “原来一直就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  “它的位置从来没有变过。”

      “得来全不费功夫。”

      水蓼喟然。

      唇舌的声音犹如洪钟:

      “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简单,少了很多节外之枝。在这之中,风信子,显然发挥了比想象更巨大的作用。这也是一种幸运。”

      而导师,在被叫做导师的海洋深处的古老的历史的人格们闭上了他们的眼睛。

      这是多久了?

      不知道。

      在他们的想象中,再一次,时隔十多亿年,第一次他们再度想起了河流,想起了海洋,想起火山的喷发,想起了地壳中那崎岖又光洁的路径,想起了一个炎热的晴朗的日子,想起了白云,想起了建立在山顶和漂浮在海洋上的通往天空的立柱。

      他们是年轻的不定型,精力旺盛,生机勃勃,厌倦地上的平庸又重复的的生活,对被允许能够登上太空与宇宙的宠儿充满了嫉妒。

      他们知道地上的世界一定会毁灭,他们以为一个辉煌壮阔的宇宙的时代和生命的史诗即将到来。

      但那个时代永远没有到来。

      地上的囚笼反而成为了更漫长的生活。

      因为人回来了。

      “唉,回去吧。”其中一个意识说,“他不走来,我们就走回去,我们一起回到那个时代吧。”

      许许多多的人曾经责备过这样一个人,为什么这样一个人,这样一个人,如果他在宫殿中,他确实地在那个意志的身边,他如何能不意识到这种熊熊燃烧的火焰?如果他没意识到,不就说明他的无能和他根本不关心?如果他意识到了,为什么没有揭露?如果他意识到却没有揭露,那岂不就是叛徒?

      但这就是历史。

      不定型的团子蜷缩了自己的身体,思虑着历史与人的秘密,想着如何弥合人类与不定形的关系。人的双眼直视着蔚蓝的星球,惊慌失措犹如自己早已不是一个人。

      丹宸号停在了环绕月球的一个太空站的边缘。

      从广播中,他听到了一段熟悉的话语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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